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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令飞在《谢谢了,我的家》节目现场。
钱学森和妻子蒋英及孩子。
陈嘉庚之孙陈君宝说:“不该花的钱,一分一厘也要省;该花的钱,千千万万也要花。”
谭鑫培第六代孙谭孝曾说:“认认真真演戏,老老实实做人。”
鲁迅之孙周令飞说:“忘记我,管自己的生活——倘不,那真是糊涂虫!”
还有朱德之孙朱和平、徐志摩之孙徐善曾、齐白石孙女齐慧娟、钱学森之子钱永刚……在这档开播于1月6日、跨越春节的央视四套节目《谢谢了,我的家》中,50余位嘉宾都对自家流传的那句话脱口而出,这些话他们的父辈、祖辈说过,而他们也将告诉后人。
嘉宾们都在节目中说出了“谢谢了,我的家”,固然是节目需要,但有没有那么一刻,你也想起了自己的家,也想对她说一声谢谢呢?
我有钱,但不乱花钱;我姓钱,但不爱钱
节目第一期的嘉宾中有陈嘉庚之孙陈君宝,这位称霸南洋的中国富豪留给后代的关键词却是“节俭”。
陈君宝说,爷爷把钱分为“该花的钱”和“不该花的钱”,办学属于前者,“他在办学上究竟花了多少钱,有人统计如果按照金价换算,相当于现在的1亿美元”。那什么是不该花的,“奶奶想要换一张用了几十年的沙发,都磨破了,爷爷就觉得没必要换”。
家里最经常说的就是“不要乱花钱”,陈君宝和他的堂兄弟姐妹们都听着这句话长大。“举个例子,我的父亲和叔叔伯伯吃饭,抽餐巾纸,永远是抽一张,撕一半放回去,能用半张绝不用一张,导致我现在抽纸也是这样。”
1987年,陈君宝第一次回国,以前只知道爷爷在办学校,但当第一次亲眼看到厦门大学和集美学村,“真的很震撼”, “爷爷没有留一分钱给我们,但给后世留下了巨大的财富”。
现在,陈嘉庚的后人也在接续这份事业。陈君宝的堂哥陈立人成立了以他父亲名字命名的基金,帮助当年在陈嘉庚组织下义无反顾回国抗日的南侨机工;陈君宝也在新加坡的“陈嘉庚基金”工作,继续支持教育。
如果说陈君宝对家风的理解是“我有钱,但不乱花钱”,那么钱学森之子钱永刚对父亲最深刻的印象,是他说过“我姓钱,但我不爱钱”。
1955年,7岁的钱永刚跟着父亲坐船从美国回到中国,虽然不能和美国优渥的生活比,但钱学森的收入和普通人比也算不错,只是都没留给自己。
1956年,钱学森去苏联访问,一个月就拿到了一叠厚厚的讲课费,捐了;1957年,获得中国科学院的一个奖项,奖金1万元,他立刻购买了建设股债,5年后连本带息捐给了中国科技大学买计算尺;1995年,获了香港一个基金会的奖,奖金100万元,还是没留,捐给了西部治沙事业……
“我们钱氏家训中一句话,叫做‘利在一身勿谋也,利在天下者必谋之’,这告诉后人,一个读书人所应承担的对国家、对民族的历史担当。”钱永刚说。
人生半百时开始追寻祖父徐志摩的足迹
徐善曾没有见过祖父徐志摩,只记得小时候家里有幅祖父的画像,穿着中式服装,和他身边的人都不一样。
20岁时,徐善曾在美国密歇根大学念书,是校园里为数不多的华裔。一天,一个同学拿来一张传单给他看,有位中国文学教授要来讲英国诗人托马斯·哈代对徐志摩的影响。同学发现徐志摩的姓和徐善曾一样,就跟他开玩笑:“嘿,他是你亲戚吗?”徐善曾诚实地答“是我爷爷”,同学惊呆了。
“从那一刻开始,我对祖父产生兴趣,但没想到我为此研究了50年。”徐善曾说。在日本的博物馆,他看到了徐志摩的影像资料,那是他第一次见到“活”的祖父;在英国剑桥大学,不少把徐志摩当偶像的人迫不及待地来见他。
“中国人有一种古老的信念,成功会沿着血脉相传,‘龙生龙,凤生凤’,他们想知道我从伟大的诗人身上继承了什么。”徐善曾走了很多地方,看了很多书,发现祖父是一个非常理想主义的人,“他会在暴雨中等待彩虹,甘冒大不韪争他的恋爱自由,坐上火车到乡间去拜哈代,放弃博士学位卷了书包到英国拜罗素为师”……
徐善曾似乎继承了这一点——自6岁移居美国失去中文听说能力,职业也是与文学毫不相关的耶鲁大学物理学教授,但他决定为祖父写一本传记。“通过找寻祖父的足迹,我发现我们生来就有一个命运,但每个人都必须找到追随它的勇气。”现在,徐志摩传记《志在摩登》已经出版。
徐志摩在90多年前的硕士论文研究的是中国妇女地位,巧合的是,徐善曾女儿的大学毕业论文也是研究中国女性地位。素未谋面,这世界最惊人的契合大概就是信念的传承,这样的故事还发生在齐白石最小的孙女齐慧娟身上。
齐白石是一个十分热爱生活的人,刚来北京住法源寺,散步时看到地上有个水印,他一看“唉,怎么这么像八大山人的鸟呢”,就回屋拿了纸笔在地上勾了下来。
齐慧娟的父亲在每个月挣10元的时候,就敢花4元带女儿吃两碟炒虾仁,每周还要带女儿去前门大街吃烤鸭,说“钱没了就没了呗”。齐慧娟现在回忆,“我家没有腰缠万贯因为都吃了烤鸭了”。但这个从小好吃的姑娘没有成为厨师,却成了一位画家,一位和爷爷一样热爱生活的画家。
“一点儿也不觉得我爷爷是鲁迅是件好事”
很多人对祖辈高山仰止,但周令飞小时候对自己是鲁迅后人这件事很是不爽。
上学之前,鲁迅等于爷爷,没有什么特殊意义;上学后,鲁迅就成了一个符号,和他直接挂钩。“每当学到鲁迅的文章,同学们就说‘这是你爷爷的文章’。一篇就完了吧,还十多篇!而且还要求我得念得比别人好,就因为我是他孙子。”这种压力让周令飞觉得累,每天到学校就不舒服。
“对我家,我开始是逃避的,逃避关于爷爷的话题,不想介绍自己是鲁迅孙子,一点儿也不觉得我爷爷是鲁迅是件好事。”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周令飞参军。在部队,他被分配到卫生所,“为啥,因为鲁迅是学医的”;排长让他写文章,周令飞说不会,排长说:“你不是鲁迅的孙子吗?”
其实,同样的压力在周令飞父亲周海婴身上更甚。上学时,他去看人家打牌或者跳交谊舞,人家就会说:“鲁迅的儿子怎么不好好学习,一天到晚想着玩呢?”然而,周海婴人生的最后10年有3件最开心的事情:一是《鲁迅与我七十年》出版后好评不断,二是举办了自己的摄影展,三是成立了鲁迅文化基金会做公益——还是有两件与鲁迅相关。
周令飞的责任导演曾月宝在导演手记中写道:“后来,他(周令飞)慢慢去了解鲁迅、了解这个外人所谓的‘伟人’之后,发现爷爷是一个连教育自己儿子都不舍得重罚,只得用报纸卷成圈、打出啪啪的声响、吓唬吓唬儿子的温柔慈爱的父亲,他的心里是甜甜的,是温暖的。”
周令飞最得意的发现是:“鲁迅最有意思的是,‘矮个’!人家都觉得鲁迅特别高大——战士、匕首和投枪。好家伙,嘿,其实是只有一米六!”
鲁迅在1936年写的最后一篇散文《死》对后代嘱咐的其中一句是,“忘掉我,管自己生活——倘不,那真是糊涂虫”。周令飞说:“我想因为他自己就是个自由自我的人,所以不希望后人被他束缚。”
说到自由,“泥人张”的第六代传人张宇和家人也总有矛盾:父亲死守“泥人张”的招牌不惜打官司,他却觉得这三个字并不重要,关键还在人;先人以手工艺闻名,他却学起了3D打印。
事实上,“泥人张”并没有传承传统的概念,对子孙奉行“什么都不教,自己看”的理念。“泥人张”第一代张明山在离开天津进宫之前,特意把十几岁的儿子张玉亭叫到作坊,当面儿把自己的泥塑模具砸碎,告诉他,“你今后只有靠自己了”。
“张家在向后代传递这套手艺的时候,并不是死板地传下来一个做东西的规矩。张明山的风格是写实的,张玉亭更加粗犷,每一代不一样。科技能取代技能,但无法取代精神传承,‘泥人张’传到现在已经不是技艺了,是一种精神。”张宇说。